接下来的时间,又有几人即兴发挥。

水平还不如之前的王姓学子。

渐渐地关注苏沐的人也少了。

没人关注自己了,苏沐也乐得清闲。

他干脆找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,静静地看着这帮儒生相互吹捧。

时不时地喝上几口果酒,好不惬意。

还别说,这家酒楼的酒水味道还真不错。

应该是粮食和水果混制而成。

没喝多少便有一种微醺的感觉。

反正不喝白不喝。

苏沐仗着有浩然正气护体,他完全就是把这些酒当水来喝。

而这一举动,看在别人眼里,又是另一种含义了。

就在众人玩得热火朝天的时候。

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,有人突然喊道:

“我等何不让苏沐苏大才来一首。”

事情往往就是这样,一旦有人牵头,跟风起哄的人便不计其数。

更何况还是在这种时候。

顿时附和声不断。

“不知苏兄可愿作上一首来助助兴?”

“苏兄,能写出惊世策论,这诗词水平想必也不差,你就来一首吧。”

“苏兄,莫要谦虚,你就来一首吧。”

“苏兄,我很看好你哦。”

“苏兄,来嘛。”

“是啊,是啊,苏兄,来一首嘛,作不好也无所谓,权当消遣。”

“我也觉得,只有苏兄压轴,这次聚会才能算圆满。”

“……。”。

听到众人的起哄,苏沐头皮都麻了。

“我艹。”苏沐心说:“让我作诗?就我的水平,能做个鸟毛啊。”

苏沐很想问问他们:“懂不懂鸟毛是什么意思?”

“窝……,嫩大爷,你们这群坑货!”

“读书人就是花花肠子多,鬼才相信什么写不好也无所谓,权当消遣?”

苏沐敢肯定,绝对是有人想看他出丑。

“即兴作诗,还要做得好,整个华夏五千多年的历史中,也就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才能做到吧,我能跟那些人相比吗?”

“亏老子还把你们挨个夸了一遍,你们就这样对待我?”

“我算是记住你们了。”

苏沐在心里疯狂吐槽。

关键还是这破题,他有什么好思念的。

前世自己是个孤儿,快四十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。

这一世,除了一个母亲,也就没了别的亲人。

找一首思念母亲的诗词也可以。

问题是,苏沐虽然认可自己的母亲。

但一下子要他代入那份感情,就有些难了。

而且还有一点,他一时间也没想到什么思母忆母的词句啊。

就在这时。

一个略显刺耳的声音响起。

“今日我等特意宴请苏兄,苏兄不会连这点面子,都不愿意给我等吧?”

这话就相当于是把苏沐架在火上烤了。

这样一来,苏沐如果不作一首出来,就等于承认了不给在场所有人的面子。

那么之前经营出来的好名声,估计是全没了。

做了,做不好,就证明苏沐徒有虚名。

苏沐暗暗地看了那人一眼,心说:“你狠,我记住你了。”

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。

看来不作是不行了。

反正自己写是不可能自己写的,这辈子都不可能自己写的。

那就抄吧。

“果然很多事情,只有一次和无数次的区别……。”

不过,抄诗也是有讲究的,并不是所有诗句都能应景。

比如,你来句“春风不度玉门关。”人家问你这玉门关是哪,你怎么说。

这个世界只有离石城,而离石城再往北就是蛮土,是蛮人的世界,那边也是一片绿油油的,又何来春风不度一说。

还有就是要符合人设、情景。

苏沐能想到的应景诗句并不多。

其中写景,必须是这世界存在的类似景致。

写古叙事,又需要熟知历史。

苏沐得到的记忆不全,这一方面基本是被堵死了,瞎写的话,极有可能出事。

写情嘛,还得编故事……。

“真是麻烦。”

沉吟少许,苏沐总算想到了两句可用的诗词。

于是他说道:“当场作诗,苏某自认没有这份才学。”

“不过,苏某去年到其他州府游历时。”

“遇得一女子,我俩情投意合缠绵数日,奈何我家境贫寒,又有老母要照顾,不敢多留,颇为遗憾……。”

“最后,我俩便约定,在我登科及第之后,我便去找她。”

“而这一过便是一年,在下对佳人甚是想念,在前些时日心有所感,写下了一首词。”

“不知可否作数。”

苏沐开口。

他开始编故事了。

告诉众人,自己跟一位红颜春宵几度之后,终因过度思念,灵感爆发做出了一首词。

否则,以前身对女人看都不看一眼的性子,写思念女人的诗词也没人信啊。

而且,苏沐也挑明了,这是前些时日所做,因此,部分不应景的瑕疵也能抹平。

鬼知道他前些时日在哪,又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环境。

这样一来,既解释了为什么前身见到美女会不假辞色,又把故事给编出来了。

毕竟这个时代的男子,大多都在“十四五”岁就结婚了。

像苏沐这种十九了还未娶妻的,都快要进入剩男的行列了。

跟某些女子有点什么,也能说得过去……。

“没问题,词也可以,诗词诗词 ,都是一样的。”

“女子?没想到苏兄还是个痴情种。”

“快快说来。”

正是年少轻狂时,哪个少年不怀春。

一听到是为思念女子所写,所有人都来劲了。

苏沐故意用手搓了搓头发,让自己显出了几分寂寥的神情。

拿起桌上的酒壶。

斜倚在窗边。

张开嘴巴,直接将酒往嘴里灌。

顿时整个酒楼的三层都安静了下来。

众人沉默。

静静的等待着苏沐开口。

见气氛已经烘托得差不多了,苏沐开口缓缓地吟诵道:

“伫倚危楼风细细,望极春愁,黯黯生天际。”

此时的苏沐身在三楼,又倚靠在窗边。

虽然窗户是关着的,但总是有些细风从外飘进。

而现在的时节正是早春,时辰也是刚入亥时,天色刚暗。

感受着窗缝中吹来的细风,苏沐也被彻底代入了那种意境。

他轻嘬一口,接着念诵道:“草色烟光残照里。无言谁会凭阑意。”

词曲优美。

众人看着苏沐斜靠在窗边的身影,也渐渐地被代入了那种状态,一个个都屏住了呼吸。

都在认真聆听。

苏沐猛的饮了一大口,声音中也带上了几分寂寥。

“拟把疏狂图一醉,对酒当歌,强乐还无味。”

用抑扬顿挫的语气,将这十六个字从口中吐出。

把那种强颜欢笑的意境,表现得淋漓尽致。

这一刻,众人似乎都觉得,之前苏沐一个人在那里胡吃海喝,并不是真正地想吃喝,而是在狂放豪饮、借酒浇愁——只可惜索然无味。

紧接着,苏沐念出了全词的点睛之笔。

“衣带渐宽终不悔。为伊消得人憔悴。”

此句一出,再去看苏沐那消瘦单薄的身形,直接就能让人感受到一种浓浓的哀思。

苏沐念完,众人久久无语,都在回味。

“好词。”

“绝对是好词。”

“至少能流传千古。”

过了良久,众学子才回过神来。

大部分读书人的写诗作词能力可能不行,但鉴赏能力绝对是有的。

他们能看得出,这首词,将一个性格坚毅、执着,对伊人一往情深的志诚男子形象,刻画得淋漓尽致。

可以说,这首词只要传扬了出去。

不知会在多少女子心中,惊起波澜。

突然有人轻声地说道:

“好一个“衣带渐宽终不悔。为伊消得人憔悴。”原来苏兄这单薄消瘦的身形,是这么来的……。”

紧接着又有人说道:

“拟把疏狂图一醉。对酒当歌,强乐还无味。”

“这两句也绝了,难怪苏大才应酬完我等之后,就一直在喝闷酒,因为思念伊人,即便是对酒当歌也觉得索然无味。”

在一个人出口品评之后,议论的人也就多了起来。

“还有,我猜那个女子肯定是南边的女子。”

“现在已是春日,我等北地寒冷,还能看见雪色。”

“但不代表南边也寒冷,据说那边的春草早已发芽。”

“那句“草色烟光残照里。”岂不正是现在南边残阳下的春色吗?”

“这首词绝对能流传千古,就不知是谁家的女子,能惹得我们苏大才子如此思念。”

“苏兄,莫要忧伤,以苏兄的才学,登科及第简直轻而易举,很快你俩就能双宿双飞,我敬你,祝你早日能跟此女厮守一生。”

“对、对、对。苏兄不必忧伤,我也敬你一杯。”

“苏兄今年才十九,以后日子还长,不必着急。”

“今日能听得如此好词,实乃三生有幸,当浮一大白。”

“当喝,当喝。”

“……。”

此词一出,一些特别喜爱诗词的学子,更是一瞬间就成为了苏沐的小迷弟。

他们激动起身,朝着苏沐连连夸赞。

一个个拿起酒杯就围了过来。

大多都在劝慰苏沐。

与此同时。

一屡屡白色的才气从四面八方涌入苏沐的体内。

一瞬间便转化成了纯正的浩然正气。

也让苏沐的身体产生了微微的臌胀感。

紧接着,苏沐瞳孔里有一抹虚影闪过。

让他身体的不适,瞬间消失。

苏沐知道,图书馆又出现了。

“不过这次居然没有把自己给拉进去。”

“得闲了,还是要试试看,能不能主动进入。”

苏沐对这个图书馆可是非常好奇的。

这一刻苏沐也明白了,原来激发图书馆需要文气。

这时有人惊呼道:“看苏兄浩然正气的充盈程度,怕是只要明意成功,就能再次破境了吧。”

“明意?怎么明?”

闻言不少人都看向了开口的那人。

毕竟这里的儒生基本都只是第一境,对于明意几乎都不太清楚。

只知道在儒道修行中,有这么一个境界。

听到有人说起,苏沐也竖起了耳朵。

这件事,聚会的其他人听了也就只是涨涨见识。

但苏沐不同,他已经到了这一步。

苏沐觉得,如果他能知晓这所谓的明意,自己应该很快就有希望进入儒道第三境。

在众人期许的目光中,那人缓缓说道:

“明意、明意,其实就是明天道之意,明圣人之意,又或者说是明君子之意、明苍生之意……。”

“简单来说,就是你理清了其中的道,明白了其中所蕴含的理。”

“找出真谛,把它变成自己的理解,就算是明意成功了。”

闻言,苏沐忍不住地问道:“也就是说,明意可以去明圣人的意,也可以去明天地的意,又或者是明苍生的意?”

“三者任选其一都可?”

“对,苏兄说得没错,在下曾见一名夫子在教授世家子弟时,提到过。”那名学子点了点头。

“明白了,谢刘兄指教。”苏沐拱了拱手。

“客气了。”

得到了启示,苏沐的心里总算有了一些底。

“就目前来说,首先可以排除的就是明圣人之意,我连圣人是谁都不知道,怎么明。”

不过这话苏沐是不敢直接说出来的,这种大逆不道的话,被外人知晓了,这些儒生能用唾沫星子淹死他。

片刻后,异象消散。

苏沐的气质也变得更加的儒雅了几分。

经过这一番事情。众人议论的焦点又回到了苏沐的身上。

毕竟苏沐中午刚在贡院破镜,现在才过去了短短的几个时辰,又到了破镜的边缘。

简直是神速!

虽说在传言中有一日破七境的圣人,但那也只是传闻。

而现在可是有个活生生的猛人,就站在他们的面前。

要是他们知道在客栈时,苏沐就已经积累足够了,又不知道会做何感想。

此刻一众人都认为苏沐未来的成就,最少也将会是大儒起步。

就连极少数心底对苏沐还有成见的人,这会的想法都变成了:“如若能交好苏沐,未来能得到巨大的臂助。”

所有的儒生一直都处在震惊中,终于有人想起了,他们还不清楚这首词的词名。

于是便问道:“敢问苏兄,这首词可有词名。”

“蝶恋花·伫倚危楼风细细。”苏沐不假思索地道。

这首词,是前世华夏宋代著名的白嫖诗人——柳三变所写。

是因他漂泊异乡,怀念意中人所作,也印证了苏沐编的故事。

说到思念,除了家小,也就只有女子了,提起女子,苏沐便直接想到了“衣带渐宽终不悔。为伊消得人憔悴。”这两句。

于是他强行杜撰了一段邂逅故事出来。

正好前身在去年,还真到南方游过学。

在后面的一段日子里,恰是苏沐瞎编的这个故事,让大乾暗卫司的人吃尽了苦头。

他们连宰了苏沐的心都有了。

他们把苏沐去年游学行径过的路线完整的查了一遍。

凡事去年苏沐经过之地,上至八十岁的老妪,下至十几岁的女娃,都被大乾暗卫司给摸了一遍底。

甚至一些长得比较俊俏的男子都没漏下。

可却一无所获。

这也让大乾暗卫司的人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。

如果不是陛下下令暗中调查,不能惊动苏沐。

他们是真的想把苏沐吊起来逼问——那个女人到底是谁?

……。

这时,有人打趣到:“不知,是何等美妙女子,能让苏兄如此魂牵梦绕。”

“这个,就不要说了吧,如果有机会,我请诸位喝喜酒。”苏沐打了一个哈哈。

“好!”

“此话当真?”

“一言为定,不可爽约。”

“……。”

再次端起酒杯,苏沐说道:“且先不谈苏某的伤心事,大家接着喝。”

这次有了蝶恋花这首词作为背书,苏沐也能心安理得地跑到角落去“喝闷酒”了。

“我都已经思郁成疾了,你们再来打扰我就有些不像话了吧。”

直到戌时末,众人才恋恋不舍的离开酒楼。

有些人去了落脚之地,有些人则去了花楼。

此时的苏沐已经带上了七分醉意。

别说,酒楼的这酒虽然不烈,但后劲是真的大。

如果不是有浩然正气护体,苏沐今晚就栽这了。

……。

雍州州城。

在邱景胜的治理下,治安还算不错。

一个人大晚上走在路上,也不用太过于担心安全问题。

在婉拒了一些想要相送儒生的好意之后。

苏沐一个人,晃晃悠悠的朝着所住客栈的方向走了过去。

刚走到客栈门口。

一道人影,就从客栈边上的阴影中冲出。

只听那人带着哭腔,大声喊道:

“沐哥,你可算回来了,家里出大事了!”
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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